张德英自己却说:“我比邓亚萍还刻苦。因为我‘扔掉’了乒乓球六年,再捡起来,太难了。”
远离了六年不甘心
1966年,全国少年乒乓球比赛女团冠军队的主力成员张德英离开了上海,去黑龙江建设兵团“接受再教育”。“和其他十几个小姑娘,在去的火车上哭了一路。人家是舍不得父母、怕吃苦受累,我担心的是,以后再也不能打乒乓球了。”张德英从小酷爱乒乓球,在静安区常德路小学读书时候,就经常为了打球而逃学;进了少体校,她把偶像徐寅生、李富荣的海报贴在宿舍床头;星期日休息乒乓房上锁,她就和小伙伴从窗户爬进去练球。离开上海的时候,张德英把自己心爱的红双喜乒乓球拍偷偷塞在了衣服里,没想到,这一放就是六年。
在军垦农场种地之外,张德英还当过装卸工、司炉工、食堂炊事员、小卖部营业员和照相馆的摄影员,唯独再没机会打球。直到1971年3月,第31届世乒赛在日本名古屋开战,阔别世界乒坛六年之久的中国乒乓球队重新站在世乒赛赛场上。“当时连队在广场上放映了31届世乒赛纪录片,我坐在小板凳上,冰天雪地的,边看边流泪。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找出来那块红双喜651,胶皮都化掉了,我捧着乒乓板,放声大哭了一场,我不甘心啊。”
一次次等待不放弃
不甘心的张德英,点了蜡烛,拿出信纸,大胆地给徐寅生写了一封信。可惜这信石沉大海,她又给黑龙江省队写信,“还是那几句话,‘我叫张德英,是上海知青,1966年、14岁时候就拿过全国少年冠军,周恩来同志给我们发的奖,现在还想打球’,可是也没有回音。”然后,便是渺茫的等待和漫长的磋磨,是“逃回”上海5个月等待召唤却落空,是每天一个人在零下几十度的刺骨寒风中烧完七个大锅炉却捧着一颗火热的心等待奇迹。是将就着这块化掉胶皮的红双喜球拍,在黑河地区横扫对手,“连男的都全部赢了”。
一年多过去,她终于等来了黑龙江省队的调令。生怕兵团领导后悔放走她,办完手续,张德英提着两个箱子,没跟任何人告别,偷跑似的上了吉普车,就这样“狼狈”的,六年没有系统训练的张德英终于进入了省队,但她并不满足于“黑龙江队张德英”的称谓,“没劲,我要做中国队的张德英。那时候每天下午训练完,我就跑上训练场的一个小台子上,喊几声,‘中国队张德英,中国队张德英’,就喊几声,也开心的。”47年过去,张德英如今振臂高呼学着自己当年的样子,让人仿佛又看见她的壮志豪情。
28场比赛没输过
为了“中国队的张德英”这个目标,每周日其他队员都回家探亲、休整,她自己加练两个小时发球,“所以我高抛发球好”;和女队员一起跑跳,她在小腿上绑上沙袋,把自己勒出了血,“还在黄沙上练步伐”;和男队员比长跑,“跑不过很正常,我就是把他们当成国家队,奋力去追赶”。终于,在一次次错过后,三年后的秋天国家乒乓球队递来了橄榄枝,要调她去参加1975年的斯堪的纳维亚公开赛。“要去集训一个星期,然后出国比赛,我走的时候,背着一个很大的行李,我跟队友们说,我肯定不会回来了。”
但没想到,老天再一次考验了她。比赛还没开打,她穿着高跟鞋在访问期间崴了脚,脚肿得连球鞋都穿不下。“就那么散着鞋带,咬着牙坚持。真的是咬牙,每天打完比赛,嘴都咬破了,大腿掐得全是淤青。但28场比赛,我一场没输。”经受住考验,她终于成为了“中国队的张德英”。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后来的六年,这个中国队的张德英,还掐青过自己的大腿很多次,因为她连续三次作为主力队员,参加了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女子团体赛,并夺得冠军;因为她第35届、36届世乒赛分别与张立、曹燕华搭档,获得了女双冠军,“比赛总归紧张的嘛,尤其团体赛,上场前我躲在厕所,反复念叨‘人生能有几回搏’,拼了”。再后来,1981年她如愿回到上海,出任市队教练。五年后,张德英又辞职赴美,端盘子、读书、当教练,后来在当地开了一家乒乓球俱乐部。1998年她回到家乡,在卢湾区体育馆内创办了张德英乒乓球培训中心,一开便是20年。这些年,张德英还给老知青们办起规模盛大的业余球赛,为福利院的孩子成立了一个爱心乒乓球队……
一辈子,都在跟乒乓球打交道。当被问“如果不干乒乓,会干什么?”张德英愣住了,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干乒乓球啊……”显然,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说自己就是一个专一的人,专一地爱乒乓,甚至专一于打法和胶皮,“就是红双喜651,到哪里都是红双喜,红双喜的球鞋,红双喜的板,红双喜的台子。”哪怕在自己的俱乐部,张德英都要把最好的位置,留给红双喜,放展架卖器材,“大概是因为,我带去黑龙江的,就是一块红双喜。” 本报记者 孙佳音